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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开寇公诗集序 北宋 · 王次翁
出处:全宋文卷三三四六
道州介乎湖南、广西之两间,江山回合,秀润所钟,风俗淳厚,其民尊贤乐善,为两路甲。自昔闻人,如阳亢宗、元次山、吕温、薛伯高等,相继为州刺史,邦人荣之。经数百年,至今祠事不忘也。次山尝节度荆南,又经略容、管等八州矣,然世必曰元道州,而独道州祠堂在焉。丞相莱国公以元勋大德,历事太宗、真宗二帝,膏泽渗漉,衣被天下。方其盛时,出入将相,雄藩钜镇,分阃授节,济民利物,随在周洽。暮年迁谪,始至道州。其在道州也,踌躇退缩,卷而藏之,固无向时之施设也。然百馀年间,求其遗迹,而诸镇之客馆皆丘墟矣,惟道州有寇公楼,尚绘公像事之,岂非尊贤乐善之俗然乎?宣和壬寅,次翁受命假守,既至,拜公像,凛凛若见其人,方且朝夕磨励,取公师法,施之郡政。顾楼久不葺,乃命工易榱桷之腐朽者,完甓砌之颓阙者,饰垩雘之漫漶者,既焕然一新矣。又得公诗三卷,凡二百四十篇,为校正其讹错,镂板传久。且公之事业焜耀竹帛,与日月争光,非待诗而后传也。盖以慰邦人无穷之思,而么么趢趢,亦庶几托公诗以不朽乎。宣和五年十二月朔,济南王次翁序。
按:《忠悯公诗集》卷首,四部丛刊三编本。又见《两宋名贤小集》卷九,《皕宋楼藏书志》卷七二。
应求言诏上封事(宝庆元年)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五一、《昌谷集》卷五、《宋史》卷四○一《曹彦约传》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六一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一五○七五
臣伏读圣训,至再至三,仰见陛下寅畏以奉天,艰难以济业,不矜伐聪明,不鄙薄愚贱,博采旁求,思有益于治道而后已。臣待罪言语侍从之列,职思其忧,圣意之所未及,犹当有以补报万一。矧恻怛求之,可无一言以自效耶?臣窃观陛下嗣服之初,未尝有失德于天下。而天下之共治者常有凛然不安之忧,天下之论治者常有歉然不足之叹,不可谓之小故也。岂新政所当行者有未尽耶?抑事变之方来者有难测耶?将异议者好为纷纷而不足恤耶?抑将疑其说之不合而思求以胜之耶?明良精一之地,兢业万几,主德必欲其宣,恩泽必欲其流,乃方与贤士大夫争辨于是非之际,疑似于从违之末,则致治之效无时而可望矣。都俞之堂,何嫌于吁咈;好谋之主,何难乎销印?施行容有未尽,事变容有难测,异议者正所当恤,而其说之不合者不足胜也。臣不暇广譬曲引,以明前事之失;亦不敢偷容取悦,以媚世俗之好。窃以为重裘可以禦寒,自修可以止谤。若国势之所以未定,与人情之所以未孚,陛下诸臣皆足以应诏言之矣,不复条列,以紊天听。请即其易行者而径言之,庶几其有补也。陛下谨定省以事长乐,开王社以笃天伦,孝友之行,宜足以取信于天下矣。然而兄弟至亲,犹误于狂妄小人之手;道路异说,犹袭于尺布不缝之谣。事关国体,人皆以为难处矣,臣犹以为易也。守法者人臣之职也,施恩者人主之柄也。汉淮南厉王欲危社稷,大臣张苍、冯敬等论如法,文帝既赦其罪,废而勿王,不幸而死,即封其三子于故地,以示私恩。此往事之明验,本朝太宗皇帝之所已行也。今若徇文帝缘情之义,法太宗继绝之意,明示好恶,无隙可指,虽不止谤而谤乃息矣。陛下招山东以复境土,抚忠义以幸遗民,混一之机,宜闿端于此矣。然而跋扈之将肆凶残于制阃,授钺之人持依违于两端,去留不常,包藏未发。事关国势,人以为难处矣,臣犹以为易也。戍虎牢之城,郑不得与晋争;杜大行之险,楚不足以支汉。用兵之道,可以形格而势禁,不可以直致也。江内者两淮之腹心,正军者忠义之主宰。有三万之正军,然后可以制一万之降卒;有十万之正军,然后可以制三万之忠义。今盱眙孤单,江西阔远,三衙涣散,见谓脆懦。若能徙江外之阙额,立江内之重屯,人众而聚则有才可选,军归其营则无券可擘,可以省廪稍,可以减般运,使超石拔距之勇出其中,而牛酒日至之声闻于外,然后经理淮壖,振立威柄,则犯上者翻为孝悌,而狂狡者莫不率服矣。陛下位置虎臣,布列阃外,峻陟骤用,不拘常制,宜有以得其人矣。然而每一选用,物论汹汹,幸而无事则举朝相贺,不幸而败事则举朝归怨。事关国论,人以为难处矣,臣犹以为易也。寇准之在北门,则白沟不警矣;张浚之在江左,则淮淝不震矣。今大而帅守,小而一州,选用已定,臣未敢轻议。金陵虚席,公论之所属目。合公论则朝廷奠枕,拂公论则海内寒心。筋力不逮者,既不可以胜任;望位未至者,又不可以尝试。或已试而军民不服,或未试而公论不与,岂惟臣独忧之,凡心乎国事者皆不免于过计矣。臣以为人才不可以全求,公论不可以力胜。与其用轻虚浅迫之人,不若用迟钝木讷之士;与其用掊克聚敛之才,不若用宽裕温柔之德。其仁声足以安百姓,其器宇足以压人望,气类相感则寮属可以任事,清介相勉则道义可以相规。用人如此,则戆直者可以寝淮南之谋,而俭约者可以罢子仪之乐矣。陛下正旦视朝,以求贤为急,访落亲擢,以静退为首,拔茅连茹,以其汇征,宜必以序而进矣。而诏旨所颁或指为具文,选召所及或虑其不广。事关国干,人以为难处矣,臣犹以为易也。求贤者人主之心也,用贤者人主之实也。仁宗之用执政,或给札于天章,而使之尽言;真宗之待两制,或赐对于夜分,而与之议事。故中外无不尽之情,而田里无不安之俗。今已至者列于朝而未能行其言,未至者迟于外而未能必其进。有言而未用,则或者疑其沮于讦;当言而未发,则或者疑其局于懦。日月逾迈,功效蔑然,循习如此,其视前日未求贤之时何异?今若考其言而信其所学,用其长而弃其所短,则能言者无面从,有怀者无腹诽矣。陛下求言之心已形于御笔,而播告之旨复发于手诏。勤勤恳恳,惟恐不逮,宜有以获其利矣。然而外议致疑,莫能解释。以为明言文武,似或止于衣冠;而泛言小大,恐不及于韦布。事关国脉,人以为难处矣,臣犹以为易也。赦令之已行者,犹必曰该说恐有未尽;诏旨之已误者,犹必曰前降更不施行。况已谓小大之臣,则凡率土之滨者皆得以尽言矣。引而伸之,特在于一命令之间耳。孝宗皇帝即位于六月之丙子,而求言降诏已见于是月之甲申。至八月壬午,而进士上书者已补官矣。九月癸丑,而布衣献言者已诏赴都堂矣。今若明降指挥,发扬诏旨之意,精选近臣,考定可采之策,举而行之,不间于朴直,旌而赏之,首及于疏贱,在上者罔有逸言,而在下者民用丕变矣。凡数者,举天下皆疑其难,而臣独以易言之。臣非轻此数者而忽之也,惧陛下疑言者之过,而以为不可行也;惧言者测陛下之意,而以为必不行也。果其不戾于圣贤,不拂于典故,可以宽圣虑,可以系人心,若何其不于简易求之,而使上下之情捍格而至于此也?然臣犹有献焉。立天下之事者贵乎断,处天下之事者贵乎谦,虑天下之事者贵乎详,行天下之事者贵乎速。肇十有二州,舜之功也,汝平水土,乃归之于禹。薄伐猃狁,吉甫之功也,侯谁在矣,乃归之张仲。谓天下可以一人治也,不可以一人智力专也。丘山积卑而为高,江河合水而为大。君不自有而归之于其臣,臣不自有而归之于同列。所谓谋及乃心者,必谋及于卿士;谋及卿士者,必谋及于庶人。然后人心悦服,怨讟不生。今天下之事,虽出于独断,而众多之论,岂无偶合程度者?若因某人之说而建某利,用某人之策而除某害,造命于上者不失于断,而推功于下者益示其谦,此则舜禹之用心也。故曰立天下之事者贵乎断,而处天下之事者贵乎谦。武王克商,未及下车,而封黄帝之后于蓟。孔子为政,甫及七日,而肆少正卯于市。谓盛德不可不速祀,而奸宄不可不速去也。临渊而羡鱼者,不若结网之为便;冠胄而枕辔者,不若弯弓之为健。赏罚之所当行,命令之所当出,闻一善则若决江河,去一恶则迅如震电,使责望于上者无所愤怨,而玩狎于下者不至茍免,此则武王、孔子之用心也。故曰处天下之事者贵乎详,而行天下之事者贵乎速。今天下之大害者莫急于赃吏,群臣既已言之,而陛下既已闻之矣。窃意陛下将以行其言也,而出令未暇也。天下之大害者又莫急于苞苴,群臣亦已言之,而陛下亦已闻之矣。窃意陛下亦将以行其言也,而出令未暇也。议者不深察朝廷之意,即谓厌薄其说而不用,臣知其不然也。陛下无意于求贤,则不发求贤之诏矣;无意于求言,则不发求言之诏矣。赃吏之不可使治民,苞苴之不可以立国,夫人而能言之,其在圣明岂不知此!何忍迂缓隐忍以至今日哉?行台谏之所已言,用转对之所通论,求赃吏之昭灼者而深治之,虽有功勿贷,察苞苴之肆行者而远斥之,虽亲贤勿释,立此之断,处此之谦,虑此之详,行此之决,则臣犹以为易也。触类而长,举天下无不可为之事矣。然则天下之事终于易而已耶?禹曰:「后克艰厥后,臣克艰厥臣」。孔子曰:「为君难,为臣不易」。圣人之言有异于臣之说者,何也?盖难于保治者君臣之心,而易于行事者君臣之政也。有心于虑治,则于理为难;有政以为治,则于事为易。上天有靡常之命,祖宗立不拔之基,以朽索而驭马,以弱水而载舟,若何而谓之易?从谏则能如流,改过则能不吝,赏善罚恶惟恐其不及,举直错枉惟恐其不速,若何而谓之难?臣之所谓易者,特在于舍己以从人耳。虑治之所以难,群臣既已言之;为治之所以易,臣遂得以进其说。虽二事也,其实一理也。古者天子即位,三卿进策,始之以除患,则为福;次之以先患虑患,谓之豫;终之以祸与福邻,莫知其门。豫哉豫哉,万民望之,以为祸者福之所倚,福者祸之所伏,言福而不言祸,非所以爱其君而忧其国也。陛下勿谓天灾之未见而以为安也,勿谓外难之未作而以为治也。天灾未见,楚庄王以为忧;外难未作,晋范燮以为虑。董仲舒所谓出灾害以谴告,出怪异以警惧者,推广此意也。贾谊所谓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,卒然边境有急者,端本此说也。臣壮时粗有志时事,今年六十有九,多病少安,去死无几。心志既已不强,议论又复浅陋。自量筋力无益斯世,感陛下求言之意,而群臣又已建责难之意,敢复求其所以易者以献。望陛下行之而已,非敢反常说而背古道也。惟陛下与大臣图之,臣不胜惓惓。
论宰相之职奏 南宋 · 牟子才
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○七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三一○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九○
臣不识忌讳,尝条举十数事告陛下矣。然此十数事,根原虽在陛下,而扶持正救,则专有赖于宰相也。比年以来,宰相多不用读书人,间有用之,又皆书生之靡者。故其所为,不过逢君之恶,安能格君心之非?陛下奋然开悟,举儒相而专任之,此上天悔悟,以开更化之机也。此九庙神灵阴骘显相,为国家植立无疆之休也。大臣于此念付托之匪轻,思为臣之不易,尤当刷磨旧意,振动新功,图惟报称。况今天下内无国本,外有强臣敌国,岂宰相玩岁愒日,坐老天下事机之时乎?必论今乐荡心之害,陈昔人流连之戒,如王曾之谏仁宗,而后敬心可一。必总朝廷之大体,守国家之法度,如刘挚之事二圣,而后政本可清。必论丁谓之才不可使在人上如李沆,而后邪正可别。必积下内降数十封而面纳如杜衍,而后女谒可罢。必如富弼论陈执中无学术,不可为相,而后权奸可去。必如赵普收拾掷下谏纸,糊缀复进,而后言路可通。必如吕夷简选用风宪,当出圣意,而后纪纲可肃。必如曾公亮知民疾苦,补助穷乏,而后人心可收。必如吕公著言有劳不报,何以使人,必如寇准论刑罚偏颇,亢旱立致,而后士心可一,和气可召。必如庞籍论省冗兵,减浮费以苏川陕,必如王旦戒张士逊言朝廷榷利至矣,而后遗黎可安,财用可裕。乃若固国本、定国是,则必如韩琦挟《孔光传》以进,必如司马光言天若祚国,必无此事而后可也。其或过自菲薄,不以渡江以前宰相为规模,而妄意前日之专,甘心近时之快,则相业卑微,其馀不足观矣,其何以仰称陛下专任一相之意哉?臣仰恃圣明,不能自嘿。陛下惟毋以常谈忽之,天下幸甚。
类编皇朝大事记讲义序论 其三 国势论 宋 · 吕中
出处:全宋文卷七九九一
国之修短当观其治体,治乱当观其制度,强弱当观其国势。殷周治安皆千岁,而汉唐享国不及三四百年者,治体之有纯驳也。汉四百年治多而乱少,唐三百年乱多而治少者,制度之有疏密也。汉唐多内难而无外患,本朝无内患而有外忧者,国势之有强弱也。盖我朝有唐虞三代之治体制度,而无汉唐之国势。自昔惟患人主之不讲学也,而我朝列圣则无一日而不学。自昔惟患人主之不好言也,而我朝臣子则无一人之不可谏。自汉五日一朝长乐宫,祖宗以来母后皆朝夕见,则有事亲之法。汉朝女主临朝,姻党专擅,我朝高、曹、向、孟之贤,皆为社稷计,则有齐家之法。母后之族不预政,则有待外戚之法。宫殿无华侈之饰,则有尚俭之法。宫中宴居冠服必以礼,则有尚礼之法。臣下有黜无诛,则有宽仁之法。此治体之所以多纯而少驳,制度之所以似疏而实密,盖其根本之地有可言者。而国势之所以不若汉唐者,则有由矣。盖我朝北不得幽冀,则河北不可都。西不得灵夏,则关中不可都。不得已而都汴梁之地,恃兵以为强,通漕以为利,此国势之弱一也。诸镇皆束手请命,归老宿卫,一兵之籍,一财之源,一地之守,皆人主自为之。郡县太轻而委琐不足恃,兵财尽关于上而迟重不易举,此国势之弱二也。以科举程度而取士,以铨选资格而任官。将帅知畏法而已,不敢法外以立功。士大夫知守法而已,不敢法外以荐士。论安言计,动引圣人,群疑满腹,众难塞胸,此古今儒者之所同病,而以文墨为法,以议论为政,又本朝规模所独病,此国势之弱三也。故其始也虽足以戢天下之异志,终也不足以弭外国嫚侮之骄心。譬之长江大河,无鼋鼍蛟龙奋翅鼓鬣以激其冲突溃荡之势,帖然安静之久,人亦得狎而玩之。五尺之童且操舟其上矣,然太祖规模宏远,谋虑周防,虽都四平无险之地,而欲都西京,欲都长安,置内库以赎山后之地,积缣帛以靖边塞之烽,其志未尝忘也。虽收诸道藩镇之权,而久任边将,付以重柄。以郭进守西山二十年,而西戎不敢犯;以董遵诲守北边十馀年,而北狄不敢侮,又未尝不重藩镇也。于文法之中未尝抑天下之富商大贾,于格律之外有以容天下之豪杰,是盖有以助我立国之势,转移阖辟之机,又非常法之所能拟议者。自太祖以来,外权愈困,内法愈密,以阵法图授诸将,而边庭亦如内地。支郡各自达于京师,而列郡无复重镇。加以河东之后,王师已罢,故虽以曹彬名将,而亦不能收一战之功。自是而后,偃兵息民,天下稍知有太平之乐,喜无事而畏生事,求无过而不求有功。而又文之以儒术,辅之以正论,人心日柔,人气日惰,人才日弱,举为懦弛之行,以相与奉繁密之法。故虽以景德亲政之后,天下以为美谈,而不能不纳赂以为盟。虽以仁宗庆历之治,至今景仰以为甚盛,而不能不屈己以讲好。然景德之约盟,非寇准之志也。契丹之增币,非富弼之志也。元昊之增岁赐,亦非韩、范之本心也。观寇准数年后戎复生心之言,至庆历而始验。观弼请备河北,琦请都洛阳,仲淹请修京城之计,至靖康而皆验。诸公方慨然为社稷远虑,更理弊政,而不一二年间,其身已不能安于朝廷之上矣。呜呼,使雍熙无轻动之举,则中国有可畏之形,而景德之师必不敢寇于河北。使寇准得尽谋于景德,则外国必有称藩之礼,尚敢议关南之地乎!使韩、富、范之计得尽行于庆历,则中国必无增币之耻,而宣和间必不召女真以雪愤矣。至此而后,知太祖之为虑,其深且远哉!虽然,庆历以前此一时也,熙宁以后又一时也。庆历以前在外之国势似弱,而在内之国势实强。熙宁以后在外之国势似强,而在内之国势已弱。盖安石不能改弱势而为强势,乃欲因弱势而为强势。观其上书于嘉祐之末,谓本朝不任人而任法是矣。然安石之法其果与贤人君子共事乎?谓今之教士,大抵诵说课试是矣。其新经、《字说》其果能出于文墨之外乎?其入对于熙宁之初,谓本朝徇有司之细故,而安石所为愈烦碎而不足言矣。谓君子小人正论邪说之杂用,而安石所为则纯用小人邪说矣。谓理财大抵无法,而安石所理之财愈竭下以事上矣。故凡青苗、凡保甲、凡兵财之政,使本末俱弱而已。方且外张国势,启衅于交趾,兴兵于熙河,拓境于海山,竭中国有用之物以事空虚无用之地。夫安石初意不过欲变法耳,未敢言兴利也。迨青苗既行,始兴利矣。然种谔绥州之议,安石犹未主之也。韩绛庆州之役,安石犹以为未习边事也。迨熙宁四年以后,始主王韶、章子厚、沈起之说矣。安石变法之罪小,而兴利之罪大。兴利之情犹可恕,而开边之罪为可诛矣。何者?元丰小人不过图禄位耳,及其患失,则兵困于灵武。绍圣小人不过反元祐耳,及其得志,则兵兴于隍鄯。蔡京始谋亦不过钳制上下耳,及其求悦,则荐童贯以帅西师。王黼始谋又不过倾蔡京尔,及其势利相轧,则必复燕蓟以邀功名。是皆安石有以启之也。吁,靖边塞之烽,图山后之郡,此艺祖皇帝之宏规也,而熙宁用之则疏。取熙河横山,剪西人手足,此韩、范之本谋也,而元丰、绍圣、宣和用之则舛。盖祖宗之国势外形虽羸弱,而元气强壮于内,则外邪有所不能动。熙宁以后之国势,枝叶虽茂盛,而本根槁瘁矣。谋国者当以是参之。或曰:子之三篇皆不满于熙宁,毋乃已甚之论乎?曰:古今治乱之机皆决于君子小人之进退。熙宁以前非尽无小人也,然祖宗所培植之君子为甚多,故维持治体,遵守制度,振起国势。自建隆一阳之复,积而至于庆历,则为三阳之泰矣。熙宁以后非尽无君子也,然安石所教之小人方来而未艾,故治体以坏,制度以变,国势以衰。自熙宁一阴之遇,极而至于宣和,则为三阴之否矣。此愚因论本朝之事,尤于君子小人进退之际而有感焉。
按:《宋大事记讲义》卷一,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。
题望湖女史深闺织素图二首 其一 清 · 王文治
押词韵第六部 出处:梦楼诗集卷二十二
妇功重蚕织,已贵偏能勤。
机声出深闺,红窗日初昕。
伊人幼淑慎,诗礼性所亲。
偶摛黄绢词,灿然耀秋雯。
垂发事君子,牖下襄蘩蘋。
既佩敬姜训,还哦茂先文。
尚书少年日,豪气陵青云。
颇如寇莱公,成堆蜡泪新。
官高心愈下,学博志益纯。
迩来饭脱粟,风味在清贫。
内助得群贤,相与事组紃。
潭潭鸣钟第,巍巍列戟门。
那知绣閤中,缫盆手自分。
披图似豳风,后世为美闻。
呈寇公二首 其二 宋 · 茜桃
七言绝句 押歌韵
风劲(《苕溪渔隐丛话》、《诗人玉屑》、《锦绣万花谷》作夜冷)衣单手屡呵,幽窗轧轧度寒梭。
腊天日短不盈尺,何似燕(《苕溪渔隐丛话》、《侍儿小名录拾遗》、《诗人玉屑》、《锦绣万花谷》作妖)姬一曲歌(宋阮阅《诗话总龟》前集卷二二引《翰府名谈》 《诗话总龟》:寇莱公因会,赠歌者以束绫,茜桃作二诗呈公云云。)。
古像赞二百零五首 其一百四十六 寇忠悯公(准) 明 · 孙承恩
立朝侃侃,直道靡顾。
致身鼎铉,秉节清素。
手扶日毂,不震不凌。
社稷之功,莫能与京。
有举子。将所制宋璟金箸赋。寇准请幸澶渊表。求题品。仆既批抹之。仍书纸背 其一 明 · 徐居正
五言绝句 押词韵第十一部 出处:四佳诗集卷之九○第八
广平肠铁石,寇准气雷霆。
赋咏新进士,题品老先生。
有举子。将所制宋璟金箸赋。寇准请幸澶渊表。求题品。仆既批抹之。仍书纸背 其二 明 · 徐居正
五言绝句 押遇韵 出处:四佳诗集卷之九○第八
孔明出师表,屈子离骚赋。
千载有规范,慎勿浪驰骛。
有举子。将所制宋璟金箸赋。寇准请幸澶渊表。求题品。仆既批抹之。仍书纸背 其三 明 · 徐居正
五言绝句 押词韵第三部 出处:四佳诗集卷之九○第八
西昆有遗体,欧阳黜刘几。
我今批抹之,千载有吾师。
玉树后庭花 清末至民国 · 魏毓兰
押词韵第八部
卷帘半醉春风好(蔡宗尧)。离情杳杳(寇准)。
一庭风日知音少(毛翊)。暗伤怀抱(何籀)。
归来应被青山笑(元好问)。归盟误了(王沂孙)。
惜花人共春光老(王元龙)。数声啼鸟(曾允元)。
菩萨鬘·春闺,沈阳旅次感作 清末至民国 · 魏毓兰
红英落尽青梅小(寇准)。天涯何处无芳草(苏轼)。
凭槛欲沾衣(许浑)。王孙归不归(王维)。
问花花不语(韦庄)。望断春归处(王好问)。
独抱影儿眠(汪懋麟)。相逢尔许难(顾夐)。
辛未寇莱公祠 南宋 · 张埴
七言律诗 押先韵
脱去朝衣出禁天,武陵山色识瓢仙。
匆匆岁月十数字,黯黯风烟二百年。
自古难全唯晚节,至今犹洌是寒泉。
几人拭目宣公笔,惆怅春秋法凛然(以上同上书页一六七八)。
问虞周晋唐本朝今日大臣督帅之寄策 南宋 · 翁合
出处:全宋文卷七九九七、《精选皇宋策学绳尺》卷一
问:一代之兴,必有一代之人物。平居无事,则垂绅正笏,都俞庙廊,以措天下泰山之安;一旦四方多虞,则授钺专征,总戎方面,以集殊勋于谈笑之顷。此盖上天生贤之本意,而亦人臣愿忠之职分也。历观往籍,上下数千百年间,凡其光明硕大之才,奇伟魁杰之士,出而建功立业,代不乏数。然考其所成就,则有不容以一暨论者,何欤?有苗弗率,伯禹徂征。始也奉辞伐罪,苗尚逆命也;至于文德诞敷,七旬而苗始格。修文德以来远人,夫子之言,信不我诬矣。然不知前乎干羽之未舞,帝舜之德胡为犹有未至,而必待于诞敷者,何欤?淮夷之征,周公实任其责,三年而归劳归士,序情闵劳,民以忘死。此诗人所以歌咏也。然不知前乎东山之未归,民困于役不为不久,而略无怨嗟之意,何欤?抑不知七旬而格,此何其速?三年而归,彼何其久耶?宣王之时,猃狁孔炽,蛮荆为雠,命吉甫以北伐,命方叔以南征。未几,而肤公奏焉,执讯获丑焉,宣王复古之绩,于斯为盛。然尝读《六月》、《采芑》之诗,或曰「元戎十乘,以先启行」。谓之先者何意?岂不以先人有夺人之心,倘迟迟其往,将□□于缓不及事欤?或曰「方叔元老,克壮其犹」,谓之壮者何说?岂不以师直为壮,傥自为畏缩,则无以明夷夏之大分欤?抑不知元戎之师,止于十乘,此何其寡?「方叔莅止,其车三千」,彼何其多欤?三代远矣,南北析矣,苻坚百万之师,举国南下,典午氏正统盖甚岌岌,惟谢安了无惧色,方且围棋别墅,玄之问计,但曰「已别有旨」而已,安何所见而能以无事处之哉?假曰衣冠正统,天方眷晋,彼以逆犯顺,自可以策其必败,然不知淝水之战,使无朱序一呼,其能决胜于风声鹤唳之顷否乎?前辈谓安之成功,初无措置,特坚之不善计耳。是耶,非耶?元济不庭,唐患未已,霞寓战衄,争请罢兵,惟裴晋公誓不与贼俱存,请身督战,且曰:「贼未授首,臣无还期」。度何所见而能毅然自许哉?假曰度之用心,知有大事而已,以大义伐不义,何往不济?然不知袭蔡之谋,使愬不得李祐以为之用,其能策勋于雪夜否乎?人谓昌黎颂功,文多失实,然耶,否耶?我高宗皇帝再造区夏,凡外患之未平,必命大臣任督帅之寄。虞、周、晋、唐同一轨辙。贼豫犯顺,乞先往江淮视师者,非张魏公乎?是举也,我是以有藕塘之捷。然或者推原破贼,以为当时辅臣协济之功。然则阃外之事,非得秉钧当轴者主张于内,则固不可以成功耶?逆亮渝盟,以枢筦而护全师者,非叶义问乎?是举也,我是以有采石之捷。然或者纪述其事,则以为参谋舍人一战之功。然则三军之师,非得筹帷赞幕者宣力于下,则固不可以集事耶?方今疆事孔殷,襄汉俶扰,天子布昭圣武,申命枢臣,督视诸军。旌旄星驰,凯旋日奏,行且拭目矣,则前八者之事,正今日所当取法也。盍相与讲明之,以备上之采择。
对:有阃内之责,有阃外之责。夫当国家多虞,疆埸日骇,所恃以任社稷之安危,以决兵机之利害者,人而已矣。故所任惟人,而膺督府之寄,俾之出身以任社稷之安危者,其责在阃内;所选惟人,而参幕府之计,俾之出智以决兵机之利害者,其责在阃外。是以督府之既得其人,则不可不重其任;幕府之未得其人,则不可不重其选。然则任督府者,宜何如?曰:既已假之以权,则必假之以力。或誉之不加密,人或毁之不加疏,夫是之谓重其任。不然,驱之于两阵相向之间,责之以空拳而袒斗;处之以日费千金之地,责之以唱筹而量沙。谤箧之书易盈,中山之功未就。息壤之盟犹在,樗里之争以行,而督府之任轻矣。社稷之安危,谁与寄之?此则阃内之责也。选幕府者宜何如?曰:不必求之于言,而必求之以实。自谓其勇者未必勇,自谓其能者未必能,夫是之谓重其选。不然,挽强引重,类市井之粗材;谈说纵横,皆处士之高论。矢石之勇,非识丁字之所能排,胡虏之氛,非吟数诗之所能却,而幕府之选轻矣。兵机之利害,谁与决之?此则阃外之责也。苗民之征,甫及三旬而遽反,自非帝舜都俞之无间,鲜不疑禹之为专;东山之师,至于三年而不归,自非成王流言之既释,鲜不疑周公之为久;三千车而南征,四十乘而北伐,自非宣王任贤使能之不惑,则吉甫之所行何以先,方叔之犹何以壮?然则,膺今日督府之寄者,惟患无禹耳,无周公耳,无方叔、吉甫耳,果已有之,其可不以虞周数君之所以任之者任之乎?以谢玄阶庭之秀,非安石能不失亲,则何以有风鹤之捷,而蹙苻坚于淮淝?以李愬风望之轻,非裴度能不易置,则何以有雪夜之师,而槛元济于淮蔡?以虞舍人儒者之风,又非慷慨于杯酒酌行之时,则何以陨胡星之妖,而毙逆亮于维扬?然则参今日幕府之计者,惟愿有谢玄耳,有李愬耳,有虞公允文耳。果未有之,其可不以裴、谢诸公之所以选之者选之乎?然而督府之除,久稽成命;元戎之乘,未戒行期。当褰裳濡足之时,而乃雍容而徐步;当被发救斗之日,而乃闭户而固辞。志在灭狄,固不宜有翱翔之师;勇以报君,又何有迁延之役?甚非所望于今日之伯禹、周公,今日之方叔、吉甫者也。幕府之建,旷日弥久,剡章所辟,知人亦难。程文之士,不足当事变之衡;资格之官,不足当度外之用。趑趄帷幄,非深有于计谋,钻刺门庭,已萌心于富贵,甚非所望于今日之谢玄、李愬,今日之虞公允文者也。噫!是非督府之责也,所以任督府之责也;是非幕府之责也,所以选幕府者之责也。徒手不可以击贼,于是乎不容以无兵,而兵则未之给也;画饼不可以饷军,于是乎不容以无财,而财则未之继也。未违九陛,已怀斗谍之忧;邈在一方,宁无后顾之虑?是以不忧河北而忧朝中之河北,不畏颛臾而畏萧墙之颛臾。其所以任督府者如此,愚恐虽有伯禹,必无以成舞羽之功;虽有周公,必无以成东征之绩;虽有方叔、吉甫,必无以奏肤公而执戎丑矣。此岂虞周数君所以任其臣者乎?御军不可以废法而自用,失伍之人,非所以使之畏也;抚士不可以废恩而首用,吝出之有司,非所以使之爱也。平居甘苦,不通士卒之情;缓急诪张,恐重儒冠之悔。是以至长平而后知兵书,坐谈之兵书不足用;至街亭而后知军计,坐论之军计不足信。其所以选幕府者如此。愚恐且无谢玄,又何有乎朱序之呼;且无李愬,又何有乎李祐之助;且无虞公允文,又何望乎赞人之谋而成人之事乎?此非裴、谢诸公所以选其属者也。夫以社稷安危之寄者,督府也;兵机利害之决者,幕府也。督府之任重矣,任督府者不之重,则是以数百年金瓯之业,寄安危于一掷之顷也。幕府之选重矣,选幕府者不之重,则是以数千万赤子之命,决利害于寻常之人也。吾为此惧,故曰重督府之任,其责在阃内;重幕府之选,其责在阃外。虽然,其责犹有甚于此者。厥今阃内外之所忧者,非鞑乎?然未知所忧何鞑也。有真鞑,有近鞑,有内鞑。愚切谓阃外之忧,未当先真鞑,当先近鞑。阃内之忧,未当先近鞑,当先内鞑。何谓近鞑?今日之为边患者是也。何谓内鞑?向之主和议者是也。盖真鞑非不可忧也,吾处南海,鞑人处北海,惟是风马牛不相及也。加以屡胜而骄,天益其疾,膏粱日鸩其心,子女日脆其体。中行说所为匈奴虑者,鞑豢之矣。此岂能岁出师而深入人之国都乎?惟是亡金之遗俘,逆令之残孽,日有边鄙之耸,狡焉封疆之思,不敢向北而犯所难,惟乐趋南而乘所易。自知鼯技之易穷,每假虎威而恐喝;重以北兵之且疑且信,莫有斗志;新复将军之或弃或守,莫有固心。鞑盖莫近于此,此非阃外之忧,未当先真鞑,当先近鞑乎,犹在境之外者也。愚切窥今日朝廷之意向,和之字虽未言,和之念则未绝;不思和好之可成,实忧虏气之已夺。鞑览死而后有景德之和,兀术败而后有绍兴之和。今无鞑览之死,又无兀术之败,是则所谓和者,非寇准之和也,亦非秦桧之和也,乃李邦彦、景仲南之和耳。谁生厉阶,至今为梗,尚忍复蹈之哉!故吾尝曰:辽东之女真未足忧,而欲和女真者,吾国之女真也;汉北之鞑靼未足忧,而欲和鞑靼者,吾国之鞑靼也。天下事岂堪此辈再坏耶?阃内之忧,所以未当先近鞑,当先内鞑也;内鞑之忧在阃内,近鞑之忧在阃外,然而阃外之忧,未若阃内之可忧也,何也?近鞑犹易禦,内鞑不易禦也。夫惟内鞑之不易禦,而后近鞑不易禦矣。近鞑且不易禦,而后忧有大于近鞑者矣。执事之问,为阃外发也,亦孰知阃内之忧,乃有甚于阃外者乎?天若祚宋,必无此事。草茅忧国,不觉其言之过当,惟不以月书之微无裨时议。
毕文简神道碑 北宋 · 刘挚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七九、《忠肃集》卷一一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二○二○四
故丞相文简毕公,既以景德三年葬郑州管城马亭卢村之原,而隧道之碑未果立。后八十馀年,公诸曾孙从周、仲达等,乃相与经治纪刻,而使仲游抵书叙其故,以铭见属。某视公之时良已远,然考其事迹,有门生故吏之状,幽宫之铭,太常有议,国史有传,家有谱集,又杂见于他书传记,与夫章章在士大夫者,类非一事,参验可信,皆合不诬,于是独掇大要而论次之。惟毕氏出于姬姓,周文王之子高封国于毕,后以为氏。后汉兖州别驾谌之五世孙曰众庆,为宋兖州中正。又五世曰憬,仕唐至许州刺史。憬二子,构为户部尚书,谥景公;栩为酆王府司马。栩曾孙諴相懿宗。构五世孙稹,为振武天德营田判官。积生宗昱,是为公之曾王父,为代州云中令。王父球,本州别驾。考乂琳,澶州观城令。及公贵,袖赠云中而下三世,为太子太保,太傅,太师,追封曾祖妣吴氏邓国,祖妣史氏韩国,妣药氏代国,祝氏郑国,并太夫人。上世始居云中,太师既终,祝夫人谓公曰:「学必求良师友」。乃相与如宋,又如郑,得韩丕、刘锡、杨璞,使公与游而卜居焉。今为郑州人。公讳士安,字仁叟,以学行为名进士。乾德四年,王晋公祜知贡举,第公甲科,辟邠宁幕府。开宝三年,为济州推官,太祖皇帝召对,廷授兖州管内观察推官。太平兴国初,改大理寺丞,领三门发运事。吴越钱俶入朝,选知台州。既至,言:「钱氏上图籍,有司皆张侈赋数。今湖海新民始得天子命吏,宜有安辑。且州县文书具在,愿一用旧籍,以示惠泽」。诏从之。明年,以治最迁太子右赞善大夫,徙饶州,改殿中丞。归朝为监察御史。知乾州以便亲,改监汝州稻田务。雍熙中,诸王出閤,召为左拾遗、冀王府记室参军。太宗皇帝延见,劳问蕃锡,迁尚书考功员外郎。端拱中,诏王府官各上所为文,帝问近臣曰:「文吾既知之,其行孰优」?皆以公对。帝喜曰:「是也」。以本官知制诰。淳化二年,召为翰林学士。大臣以张洎言,帝曰:「洎视毕某,词艺践历固不减,但履行远在下」。遂为学士。于时宋兴四十年,中外几平,文学、政事、言语侍从之臣辐辏朝廷,至论德行,则常以公为称首。明年,知贡举,转主客郎中,以疾请外,改谏议大夫、知颍州。真宗皇帝以寿王尹开封也,召充府判官。为皇太子,以兼右庶子,迁给事中。及帝践阼,即日拜枢密直学士、工部侍郎、权知开封府,以严正称。凡官府常从授庭职而补外任者,必遣至公所受戒饬。时近臣有怙势为不法,强买民家定婚子者,公请对,白其横,夺还之。而公亦以礼部侍郎罢府。还为翰林学士兼秘书监。时契丹谋入寇,公首疏五事应诏,陈选将、饷兵、理财之策甚备,常多纳用。于是中书阙宰相,乃进公吏部侍郎、参知政事。入谢,帝曰:「未也,行且相」。公顿首辞谢。帝曰:「朕倚卿以辅相,岂特今日。然方多事,求与卿同进者,谁其可」?公复顿首谢曰:「宰相者,必有其器,乃可居其位。臣驽朽,实不足以胜任。寇准兼资忠义,善断大事,此宰相才也」。帝曰:「闻其刚使气」。对曰:「准资方正,慷慨有大节,忘身徇国,秉道疾邪,此其素所蓄积,朝臣罕出其右者,第不为流俗所喜。今天下之民,虽蒙休德,涵养安佚,而西北跳梁为边境患,正若准者所宜用也」。帝曰:「然当藉卿宿德镇之」。不阅月,拜公本官平章事。寇公实并命,而以公监修国史,位在上。既而契丹益犯边,北州皆警,二公始合议请帝幸澶渊,时景德元年九月也。契丹统军顺国王挞览引兵分掠威虏、顺安、北平,侵保州,攻定武,数为官军所却,益东驻阳城淀,遂攻高阳,不得逞,转窥贝、冀、天雄,兵号二十万。帝坐便殿,问策安出?公与寇公条所以禦备状,且言澶渊之行,当在仲冬;寇公谓当亟往不可缓。卒用公议。初,咸平六年,云州观察使王继忠战陷敌中,至是为敌人奏请议和。大臣莫敢如何其事,独公以为可信,乃赞帝当羁縻不绝,渐许其成。帝谓:「契丹凶悍如此,恐不可保」。公曰:「臣尝得降人,言今虽深入,屡挫不甚得志,阴欲引去而耻无名,且彼宁不畏人乘虚覆其穴?此请殆不妄,继忠之奏,臣请任之」。帝喜,乃手诏继忠,许其请和。时已诏巡幸,而议者犹鬨鬨,二三大臣有进金陵及成都图者,公亟同寇公请对,力陈其故,坚定前计,帝乃幸澶渊。军数十万,契丹大震,然猖狂乘众,犹掠德清,至澶渊北鄙,会官军伏弩发,射挞览死,众溃遁去。而曹利用使还,亦具得要领,与其使者姚东之俱来,讲和之计遂定。呜呼!朝廷惟无大事也,事一动,利害系其中而人蔽所见,甲曰如此,乙曰如彼。方是时,非沈几达识以定其是,真忠大器以任其决,一反乎为全躯保妻子计,其成败之机,亦曰殆哉!观景德之事,所以威灵抗于上,和好成于下者,公本精于策画,排纷决疑,力引寇公故也。初,帝严兵将行,太白昼见,流星出上台,北贯斗魁。或言兵未宜北,或言大臣应之。公适卧疾,移书寇公曰:「屡请舁疾从行,而手诏固不许,今大计已定,惟在君勉之。某将以身当星变而就国事,所愿也」。已而少间,追至澶渊,见于行在。及从还兵罢,乃按边要,选良守将易置之:雄州以李允则,定州马知节,镇州孙全照,保州杨延昭。他所择用,各得其任。令塞上得境外牛马类者悉还之,以示信,遂通互市,除铁禁,招流亡,广储蓄。未几,夏州赵德明亦款塞内附。二方既定,中外略安。量时制法,次第施行。如榷酤毋得增额,平反已决死罪录为劳,讼不干己者坐以重,至今不易。复置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等科,以广取士。每对,必为帝言崇俭息民,近忠直,远谀佞,是为政要。故未几天下无事,号为至治。公素羸多疾,岁中求去位,章至七八,皆不许。二年十月十二日将朝,至崇政殿庐得疾,诏问络绎,帝不俟辇,步至公所,敕太医及近侍随护肩舆还第而薨,年六十八。帝即日临奠,哭之恸,赠太师、中书令,废朝五日。制服发哀,以皇城使、爱州刺史卫绍钦治葬,有司给卤簿,大鸿胪持节护葬,谥曰文简。公资端重,伟仪观,少以名节自厉,贯于夷险,白首不易。平生无一语过差。虽贵,奉养无异平素,未尝殖产为子孙计,故天下称其清。而其亡也,帝谓寇公曰:「毕某君子人也,事朕南府、东宫,以至辅相,饬躬慎行,有古人之风」。晚年益观书,所藏经史,字皆方寸,手自雠正。其文章典雅,以古为法,集为三十卷。平生慎交游,无党援,为王晋公、吕公端见引重,王文正公、寇莱公、杨文公亿相友善。王翰林禹偁、陈彭年皆门人也。公既引寇公同政,而寇公守正疾恶,小人多不便,日思所以倾之者。布衣申宗古告其交通安王元杰,寇公惶恐,莫知所自明。公力辨其诬,下宗古吏,具得奸罔,斩之,寇公乃安。禹偁济州白屋子,尝以事至公官舍,阴识其非常童,留之教以学。诲育奖进,学业日显,后遂登科,进用更在公前。及公继知制诰,其命乃禹偁辞也。公去潞州,州事连禹偁,亦谪黄州。公犹厚资其行,人称公知人为有终始者。后王文正公为相,尝面奏曰:「陛下前称毕某清慎如古人,在位闻之感叹。仕至辅相,而四海无田园居第,没未终丧,家用已屈。今其妻有贷于臣家者,其清可见。真不负陛下所知。然使其家假贷为生,宜有以周之者,窃谓当出上恩,非臣敢为私惠时也」。帝闻叹息,赐白金五千两。公娶骆氏,封陈国夫人。二子:曰世辰,公薨时为太子中舍,终于卫尉卿;曰庆长,时为大理寺丞,终于太府卿。孙九人:从善,光禄寺卿;从古,驾部郎中;从厚、从诲,检校水部员外郎;从兰,惠州博罗令;从道,殿中丞;从范,山南西道节度推官;从益,太常寺太祝。并亡。从周,今为朝散郎、知洋州。曾孙仲达而下若干人,官多至郎、大夫,入文馆省寺,或出为郡守使者,世以为盛。公以雅望耆德,被遇三圣,出入禁省,庄靖慎密。及在大位,知贤能荐,谋虑国事,惟几惟深。辅政虽才逾年,而克有勋烈,中外乂安,郡国丰登,刑罚衰减。忠清之德,有始有卒,天下至今称为名相。铭曰:
真宗允文,考慎相臣。孰以德进,毕公其人。帝曰毕公,文考之锡。尹正于京,予曰羽翼。束闱左右,忠孝子迪。景德之始,旄头腾芒,戎马空国,尘我北方。公来相予,赏罚纪纲。公拜稽首,臣朽不胜。有大忠义,以茹斯征。协于一德,引宫应商。图上吴蜀,彼谁弗臧。两公谔谔,驾言观兵。六飞绝河,于桥之阳。威既远加,乃锡之平。帝还曰咨,釐我庶治。材钜守方,审政张驰。惠经中国,底定四裔。公在相位,时无几何。有事有劳,有成可歌。逝也胡亟?帝恸而嗟。三师正令,禭赙有加。溱洧之右,既葬既久。立碑墓旁,龟趺螭首。铺张清风,以诏不朽。孰究孰营,公有孙曾。清白之祉,百世之承。
水落寺 明 · 徐居正
出处:四佳诗集补遗三
水落山中水落寺,水落石出山中暮。
黄鹤去边近青天,黑云拖处飞白雨。
去年寻僧此来游,积雪满壑山月白。
今年寻僧此来游,岩畔春花欲开落。
去年今年自来往,山川历历如昨昔。
杖藜一枝苔踪滑,石泉激激风生腋。
饭后钟听旧时声,壁上有诗尘欲扑。
红袖古今岂独寇莱公,我一笑王公豪气少,二十年来始得碧纱笼。
寇莱公庙 其一 南宋 · 折彦质
五言绝句 押职韵
莱公英特姿,谭笑安社稷。
流离死穷荒,志士气益塞。
寇莱公庙 其二 南宋 · 折彦质
五言绝句 押尤韵
死谪怜忠悯,生还喜子由。
荒祠连旧宅,几见海云秋(以上宋王象之《舆地纪胜》卷一一八《广南西路·雷州》)。
后村先生墓志铭 宋末元初 · 洪天锡
出处:全宋文卷七九九○、《后村先生大全集》卷一九五
后村先生刘公讳克庄,字潜夫,莆田人也。莆有二刘先生,著作讳夙,正字讳翔,以言论风节闻天下,憸士畏其铓锷,同时名胜俱位下风,号隆、乾第一流人。著作生吏部侍郎、赠少师讳弥正,以民庸国功,为嘉定名法从。公以侍郎为父,著作为王父。母方氏、林氏,鲁、魏国夫人。幼颖异,出语惊人,书过目辄成诵,为文未尝起草。弱冠,以词赋魁胄监。用门功补将仕郎,主靖安簿录事。真州诸公争出我门下白事。维扬清献崔公喜曰:「吾晚得二士,子华与君也」。说欲罗致。李公梦□制置江淮,辟书先上,遂为升阃。所得军书檄笔,一时传诵。会幕府谋进取,公持论不合,自请岳祠。桂阃以准遣足其考。时《南岳藁》、《油幕笺奏》初出,家有其书。叶公正则评公诗,许以大将旗鼓;赵公履常称公散语与水心不相上下。侍郎定谥朱子曰「文」,天下称当,忠简傅公闻议状出公手,寄声愿交,诸老多折辈行。方是时,公自视长吉、牧之,未知梦得、义山何如耳。既改秩,宰建阳,益铲崛奇,就平实。文忠真公里居,公以师事,讲学问政,一变至道。崇风教,表儒先,如古循吏。补赈籴仓五千斛,真公记之,陈公肤仲为赋《于蔿》。于去来四十年,父老迎送如一日,闻公讣有越境来哭者,桐乡民也。通判潮州,群憸组织诗案,牵连及公,主管仙都祠。起倅庐陵,未赴。端平改纪,召赴堂审。真公帅闽,以机幕辟,除将作监簿,兼参议官,府事一委重焉。真公以版书召,公奉魏国还里,乞解随司。有旨以匠簿造朝,进宗正簿。真公薨于位,公乞朝假会葬,不许。除枢密院编修官,兼权侍右郎官。时郑、乔并相,上意浸移,公轮对,言:「服天下莫若公,今失之私;镇天下莫若重,今失之轻。陛下受命于天,柄臣掠功于己。因私天位,遂德柄臣;因德柄臣,遂疏同气。杨、谢贵胄,联翩华途;沂、荣鱼轩,融泄广内。南阳近亲侵夺贫细,郡国不敢问。北司贵臣凭恃恩宠,风宪不敢劾。非私与?大臣忧谗畏讥,有狼跋之嗟,厌事避权,动鱼羹之兴。依违肺腑之间,道有所屈;浮沉官寺之际,志不得行。以匹夫横议而变政,以走卒偶语而易令。非轻与」?又曰:「孝宗之于秀邸,待本生之法也;宣仁之于高氏,待外家之法也;高宗之于张去为、刘婕妤,待奄嬖之法也。赵普谏幽燕之役,寇准决澶渊之策,重臣处边事之法也;韩琦之逐任守忠,陈俊卿之去曾觌,大臣处近习之法也」。贴黄言:「霅川之事出于迫胁,向者止议其罪,不原其情,近者虽复其爵,未雪其枉。陛下何不下尺纸之诏,曰:『故王有东海王彊、宁王宪之志,不幸遭变。朕于同气,友爱素隆,前日缴驳论列之人,宜伏江充、苏文之诛』。德立辨诬,则四海之心悦矣;厚礼改葬,则九原之憾释矣」。次言:「柄臣浊乱天下久矣,塈春知孝,反易纲常,变邪正,而元气坏;国脉损,善相裂,弃险要,削薄本根,而弱势成。柄臣与其徒攫取陛下之富贵而去,独留大敝极坏之朝纲,已开难合之边衅,骄冗不可简稽之兵,穷极不可变通之楮,陷溺不可挽回之风俗,以遗陛下。陛下不幸而当之,诸贤不量力而就之,遂使陛下疑君子之无效,意小人之有才。独不思宣、靖之祸,蔡京为之也。虏骑长驱,京已窜责,乃自言有禦狄之策,犹幸当时不惑其言。使京复用,则国亡久矣!此陛下商监也」。疏出,物论浩然归重,文靖魏公、清献游公相与击节,王公去非读而叹曰:「不意二刘之后,有此佳作」。知公不专以文名也。时有锡第表郎之传,吴舍人泳忌公轧己,遂以其弟昌裔疏,罢主玉局观,知漳州,改宜春。到郡仅数月,御史蒋岘首倡邪说,劾公及忠惠方公、实之王公,皆言故王者,人以三贤同传为荣。文清李公相,辟提举广东常平,升漕。公宽荷箬,严篚苞,节漕计,市牛千头助边屯,捐例卷置田二百亩,赒南官之不幸者。召赴行在,御史金渊诬公自拟清望,寝召命。明年,除侍右郎官。又以濮斗南疏寝。范、杜同相,起江东提刑,劾贪守,籍黠胥。补信州,预借一年。狱案千纸,一阅尽得其情,号才吏者自以为不及。除将作监,范内忌公,进华文阁,因任。游公独相,以太府少卿召,入对三劄,其一曰:「嵩之以借助灭残金为战,以厚币奉倴盏为和,以清野蹙国为守,实未尝战,实未尝和,实不能守,而自负和战守之功,迭执和战守之权。若非天去其疾,它日必贻宗社之忧」。又言:「陛下实有退小人之功,而虚受思小人之谤。今庙谟睽异,邪党揶揄,洛、蜀分朋而势逐,韩、曾争柄而京相,臣实未知所终」。次言:「陛下待群臣至厚,记善忘过,收采不遗,其间尚有迹远而孤,昔壮今老,愿收之于霜降水涸之馀」。盖指前言故王同传者。三言:「使事以恤贫民、处流民为最急」。贴黄以母老,乞归养。上曰:「知卿文名,有史学」。即颁锡第之命,兼任修纂。公未退,宸翰已至:「刘某可特赐同进士出身,除秘书少监,令与尤煜同任史事」。寻兼崇政殿说书,公累辞不许。转对言:「国本未建,中外寒心,献议者曰宜早定,沮议者曰宜少待,陛下尝求其情乎?建威立顺,黄门常侍之谋也。埋璧于庭,以群公子卜,巴姬之意也。诿曰人主家事,李绩、林甫之言也。国家大事,而与左右邪谄之人谋之,鲜不为所摇者。宜仿嘉祐、绍兴故事,别其名称,自侄为子,以系人望」。上为感动。嵩之既免丧,御笔守本官职致仕。公奏:「嵩之有无父之罪四,无君之罪七。前朝宰臣沈该落大观文致仕,叶颙守本官奉祠,嵩之忠孝有亏,乞寝罢职名,只守永国公致仕」。且援綦崇礼草秦桧罢制,乞坐下罪名,著之训词,以昭国法。上遣中使宣谕,公执愈坚。又与给舍同上缴奏,且力丐祠。竟夺嵩之除职之命,殿中御史章琰犹以奏审咎公,改直宝文阁、知漳州,辞。郑相再当国,升龙图阁,除宗正少卿,辞,改秘阁修撰、福建提刑。建台甫及一月,丁魏国忧,禫制未终,除秘书监。服阕造朝,兼太常少卿,直学士院。对疏,首言:「端平之失,在于施行锐,周防疏,除擢骤。然端平之政或可改也,端平之心不可改也。今之议君相者,或以戚畹,或以掖庭,或以宾客,或以子弟,道路皆曰君相厌之,臣以为不然,惟圣主可以责难,惟贤相可以责备」。贴黄以建储、退见丞相,乞起复潘凯、吴燧以奖直言,大咈相意。进故事,言:「本朝名相惟杜衍能却内降。衍在相位三阅月耳,小臣能以去就为轻,虽大事可论;大臣能以去就为轻,虽内降可却」。相愈不乐。又言:「京尹征利已甚。汉算缗钱,下逮末作,唐为宫市,害及樵夫,麟趾之泽息,虿尾之谤兴」。与诉于上,公六上祠请,再乞挂冠,皆不允。迁起居舍人,兼侍讲。嵩之经营复出,事有萌芽,公直前言:「陛下曩语群臣,以为其人决不复用,天地祖宗,实闻斯言。今都人讹传,曰『落致仕矣,建督府矣』,又曰『嵩之以御椠示人矣』,又曰『陛下戒其勿修怨矣』。臣知陛下万无此事,设或有之,此误不少。彼以埒国之富,震主之威,缪饰不情之恭顺,阴怀非常之忿毒,外岂可以付之寸铁,内岂可以假之寸权乎」!又言:「赵范欲图唐、邓,唐、邓不可得,而枣阳先失,安、随、郢、复、均、房之境皆为丘墟。赵彦呐欲图秦、巩,秦、巩不可得,而剑关不守,五十四城尽成涂炭。外重而无以御,内轻而无以守」。上皆优答。察官郑发观望论公,疏不付外,除右文殿修撰、知建宁府、兼副漕。郑愤前疏不行,再论,寝公新命,复职提举明道宫。景定庚申,魏公入相,公方拜疏引年,除秘书监,又除起居郎兼中书舍人。面对言:「国以危惧存,以佚乐亡。臣愿陛下毋忘胡马饮江时,大臣毋忘入峡时,毋忘汉阳舟中与白鹿矶时」。因言:「永乐失而赵卨、吕公著之言见思,澶渊归而陈彭年、王钦若之谀获售。寇准能赞亲征,而不能不傅会天书;王旦能致太平,而不能谏东封西祀」。次言:「赃吏可惩,奚问名胜」。玉音劳问:「卿爱君忧国,至老不衰,所以欲得相见」。除权兵部侍郎、兼中书舍人、兼直学士院,又兼史馆同修撰。前一日,中使传宣索公近作,公录辛亥以后诗、赋、记、序、题跋、诗话二十六卷以进,翌日,宸翰赐公曰:「卿风姿沉邃,天韵崇谹。今观所进近作,赋典丽而诗清新,记腴赡而序简古。片言只字,据经按史,谓非有裨缉熙顾问可乎!先儒有言,『学富醇儒雅,辞华哲匠能』,非卿不足以语此」。真儒臣希阔之遇也。俄除兵部侍郎,兼职仍旧。踰年,权工部尚书、兼侍读。厉文翁移金陵,李桂台察,公皆奏寝其命。史岩之、李曾伯密图起废,公言罪大罚轻。丁大全贬死,公乞斥其奥主内诇者,指巨珰也。身兼两制,词头填委,而论事不休,淫雨有疏,大水有疏,拯饥有疏,捐御庄以助和籴、覈冗牒以恤死事各有疏。又有五管见焉。每奏动数千言,恳切至到,异乎以文字发身者。屡乞纳禄,御笔:「览卿来奏,求退甚勇。词垣经幄,方资文儒,辅情甚真,难夺雅志。特除宝章阁学士、知建宁府,赐玉柄宝箑」。御制五言诗书其上,侑以金币、香茗,异礼也。师相赋诗赠行,从官饮别道山堂,分御制诗韵以送,人比之二疏。归里之明年,遂致其事,进焕章阁学士。今上即位之四年,慨念先朝遗老,特升龙图阁学士,仍旧致仕,结裹全人,君相实赐之也。公前后四立朝,惟景定及二年,端平一年有半,馀仅数月。游相最笃旧,不能久其留;郑相最怜才,竟不合而去。退之所谓谤与名随,公殆似之。初,郑相在端平号能收拾善类,淳祐再相,有患失心,遂厌人言。公去国久,犹以端平望之,不知者曰:「君子亦党乎」?二豸,相之仇也;宗尹,相之私也;祁公居位三月,相所讳闻也。公阴讽显规,连挂盛怒,岂阿其所好哉!「无人细考后尊尧」,此公自咏,皆实语也。彼才名相轧者,方揽一世虚誉,公独恃九重为知己,炫才者忌之,媒名者争之,其不理于口也固宜。水心有言:「结知流俗者多得誉,结知人主者易见毁」。何独公哉!盖棺事定,毁与誉俱泯矣,而寝郎一疏,掖垣累奏,至今读之,足以增伦纪之重,折奸雄之萌,凛凛犹有生气也。公早负盛名,晚掌书命,每一制下,人人传写,号真舍人。穆陵尤重公文,凡大诏令,必曰非刘某不可;达官显人,欲铭先世勋德,必托公文以传;江湖士友为四六及五七言,往往祖后村氏。于是前、后、续、新四集二百卷,流布海内,岿然为一代宗工。文岂能自传哉,要必有为之本者。过江号大家数无虑六七公,求其文章气节,上寿全名,指不多屈,惟周文忠、杨文节与公而三,皆纳禄于显融,乞身于彊健。公晚不幸目眚,已在告老数年之后,贤于漏尽不休,拖绅方请远矣。咸淳五年正月二十九日,以疾薨于里第。前数夕,有大星陨公寝后,斯文所关,不偶然也。年八十有三,阶正议大夫,爵莆田县开国伯、食邑九百户。娶石塘林氏,嘉定清白吏、直宝章阁瑑之女,妇德女仪,为九族式,先公殁四十二年,赠淑人。子男三人:强甫,朝奉郎、三省架阁,添差通判福州;明甫,奉议郎、通判邵武军;山甫,承奉郎、监福州岭口盐仓。女一人,适故通直郎、知惠安县陈琰。孙男八人:沂,修职郎、闽县主簿;涣、洙,将以京选泽奏;汶、履、瀵、锦、绚,尚幼。女五人,其二嫁承奉郎监岭口盐仓方广翁、修职郎浦城主簿方公权,馀未笄。穆陵尝赐宸奎四大字,公以「后村」扁所居之堂,以「樗庵」扁徐潭精舍。其年十二月十九日,诸孤奉柩葬于徐潭之原,公自卜也。遗奏上,君相嗟悼,赠银青光禄大夫。赐谥将颁,强甫以书来曰:「先公易名,子所请也,铭不可以它属」。天锡衰病荒落,何敢辱我先生。昔皇甫湜铭昌黎之墓曰:「死能令我躬不随世磨灭者惟子」。噫,斯言过矣!退之岂以皇甫湜不磨灭耶?令诸老凋零,及门之士尚不少,竟使湜以铭公也夫,乌虖!铭曰:
北亭三世云锦机,有虹连卷饮墨池。吐为金凤尤瑰奇,清朝有道跄来仪。玉堂之盛青琐扉,被服宝璐佩明玑。五色缫绘重瞳衣,直为骨干忠肝脾。世所赏好推琚词,穆陵在天公骑箕。巫阳下招我西悲,帝成玉楼属笔谁。天上不独人间希,千年有人谁待之。岂无过者酌芳菲,下马来读墓陵碑。
乞早定大计奏(隆兴二年) 南宋 · 龚茂良
出处:全宋文卷四八七四、《中兴两朝编年纲目》卷一四
臣尝妄议本朝禦戎得失之原,景德之胜本于能断,而靖康之祸由夫致疑。寇准之欲战,陈尧叟、王钦若之欲避,惟真宗皇帝断然决策,不惑于同异,所以成功,若是其烈也。至于靖康则不然,规模屡变而无素定之谋,议论徒多而无可行之实。吴敏、李纲、耿南仲与夫李桷、郑望之之流,议论冰炭,迭为胜负。欲和者类无远虑,甘于受欺;欲战者大率寡谋,动则败事。以至今日遣将追袭虏骑,明日趣令班师,已而复遣无益也;今日召兵入卫,明日遽止其行,比及再召,缓不及事矣。甚者如弃三镇,割两河,发言盈庭,互相诋訾。自元年三月虏人退师,至十一月再犯京阙,纷纷之议犹未决也。愿陛下深思熟虑,早定大计,毋摇于浮议,毋狃于暂宁,深防未然,常若弗及,仰法景德之断而勿为靖康之疑,则宗社幸甚。